林知夏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压入肺腑。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如同她此刻挣扎的心绪。
“因为学费。”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临床心理学的博士奖学金机会非常稀少,虽然导师帮我争取到了学院的部分资助,但只能覆盖本地学生的标准学费。”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栏杆,“国际学生的学费是本地学生的三倍,加上伦敦的生活成本……我每年还需要自己承担很大一笔开销。”
夜风拂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贺少钦凝视着她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无奈。
“读博期间课业繁重,我不可能像硕士时期那样做那么多兼职。”她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也不想再让妈妈为我承担这样的经济压力了。”
她的目光太过坦然,反而让贺少钦心头一紧。他记得十年前的林知夏——那个会为家庭经济状况寻找体面借口的女孩。当同学们讨论出国旅行时,她会说自己不喜欢旅行;当大家报名昂贵的课外活动时,她会说自己更喜欢安静读书。
即使后来出国了,她也从不让高中同学知道,自己课后要去咖啡店和图书馆打工赚取生活费。
但现在的林知夏,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她和母亲用劳动换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她们尊严的见证。她不再为了维护所谓的面子而勉强自己,也不愿为了一个学位让母亲和自己背负沉重的负担。
“和你还有你的朋友们比起来,我的家境确实算不上优越。”她的声音里没有自卑,只有一种经过岁月打磨后的笃定,“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
贺少钦被她话语中的力量震撼。在这个人人都戴着面具的时代,能如此真实地面对自己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我从来没有拿你和任何人比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我不愿意。”林知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声音像冰刃划破夜色。
她太清楚贺少钦要说什么了。他想要帮助她,就像十年前一样。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拯救的女孩了。
“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人情了。”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不管是妈妈,还是你。”
远处的霓虹灯在她眼中闪烁,映出一种贺少钦从未见过的倔强。她知道,那些爱她的人给予的支持都是有代价的——她必须按照他们的期望生活,毕业后回到他们身边,成为他们希望她成为的样子。
她爱他们,真的很爱。但她更珍惜那个经过独自奋斗才找回的自己,更渴望那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贺少钦向前一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只是想帮你实现理想。这不算欠人情。”
林知夏的嘴角牵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拿到博士学位,才能在你家人眼里配得上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准确击中了贺少钦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的确想过,如果林知夏有了博士头衔,母亲或许会更容易接受她。但他更知道,这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看到其中的真诚。他知道母亲对林知夏的不满,不仅仅针对她个人,还包括她的家庭背景。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林知夏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都要争取——既要赢得林知夏的认可,也要获得母亲的祝福,尽管这条路布满荆棘。
令贺少钦意外的是,林知夏突然靠近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浑身一僵。
“其实你真的不用在我身上花太多心力的。”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贺少钦双手扶住她的肩,稍稍推开一些距离,想要看清她的表情:“什么意思?”
林知夏没有挣脱,只是抬眼看他,目光清明:“你明明有更容易走的路,更合适的人,不是吗?今天晚上不是还有好几个女生来加你微信?为什么还要执着在我这个不确定上?”
贺少钦感到一阵心慌,下意识收紧了握住她肩膀的手:“那你这几天把我当什么了?炮友?”
这个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林知夏轻轻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贺少钦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初的提议确实带着私心。如果林知夏接受他的帮助,他们的关系就不再是模糊的老同学或朋友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那个在她身后支持她的人,总有一天,他能理直气壮地站在她身边。
但林知夏太聪明了,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算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更可怕的是,她看穿了他更深层的意图——他想用她的博士学位作为与母亲谈判的筹码。
她不想把自己的婚姻建立在这种岌岌可危的关系上,不想被卷入他们母子长达十几年的战争中。
所以她推开了他,毫不犹豫地。
贺少钦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十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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