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几缕断发,在塌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等着一切的终焉。
&esp;&esp;与此同时,小皇子的心里却滋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
&esp;&esp;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成了他那几个月里撑着他的唯一一口气,推着他将帝后合葬陵的图纸查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依着自己的猜测做下那些看似多余又隐秘的布置。
&esp;&esp;他与母后此生还会相见么?
&esp;&esp;未必再有机会了。
&esp;&esp;可他就是希望母亲无论去何处都能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地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sp;&esp;他去正院请安时,母亲常跪在佛像前闭目作祷,看也不看他,也不许他跪,告诫他:
&esp;&esp;“你父皇不喜欢这个。”
&esp;&esp;他知道念佛的人都求许多东西,最多的是求脱离苦海。
&esp;&esp;他常思忖,他自己是不是这苦海的一部分呢?于是他把思绪放回奉德元年,琢磨着自己尚未出生的那个年代:
&esp;&esp;一个功臣家的小女儿,卜了那样的卦,解了那样的词。
&esp;&esp;声名和荣誉都加身,可还有哪里容得下她呢?
&esp;&esp;杨金风再不舍,也不能把能断江山大事的孩子留在自己膝下;外人再爱慕杨琼的容貌才情,也不可能娶一位通晓国运的夫人。
&esp;&esp;杨琼一十二岁时在京郊小路上接下的那束蓍草,其实是一个死局。
&esp;&esp;这死局困着她,束着她,教她再没有任何选择可言。
&esp;&esp;唯一能偷生的机会,便是在那红墙里面为自己寻一个冷清的小角,然后祈祷被所有人忘记。
&esp;&esp;她白日里浑浑噩噩拜佛,烧香,数蓍草的叶子。到了晚上,就把那些东西都丢进火里烧成灰,一点儿也不留。
&esp;&esp;姜孚来见她时,她常常恍惚,几次险些问出口:
&esp;&esp;你也是那蓍草的果么?你来讨什么呢?
&esp;&esp;……
&esp;&esp;杨琼讲到这里时,摸了摸腰上的长刀,朝对面二人展颜一笑。
&esp;&esp;“所幸都捱过来了。康雪当年与我说,我总有一日会这么自在的。”
&esp;&esp;……
&esp;&esp;那位前朝的大长公主曾矜贵立在刀前,微微低头,步摇的碎影投在小姑娘脸上。
&esp;&esp;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esp;&esp;“你须得记着,眼下你不过一片雪花而已。”
&esp;&esp;“——可只要一场瓢泼大雨,你就将随春潮涨起,一直到那江河湖海里去。”
&esp;&esp;第20章
&esp;&esp;“陛下……”真的不会心中有怨吗?
&esp;&esp;沈厌卿想问,可是看着姜孚的眼睛又说不出口。
&esp;&esp;为人子女,怎么可以怨恨自己的父母?何况为人君主,姜孚的母亲就是天下人的母亲,姜孚的父亲就是天下人的君父——倘若连他也怨恨,天下的孝道又怎么推行呢?
&esp;&esp;谁能允许他去怨恨呢?
&esp;&esp;……
&esp;&esp;“’舜到田野里去,对着苍天嚎啕哭泣,不是因为父母苛待他,而是出自孝子纯心的怨慕;他不怨恨自己不被喜爱,只是忧虑自己不能在父母膝下侍奉。‘”
&esp;&esp;“这是老师曾讲与我听的,我直到如今也牢记在心。”
&esp;&esp;“先王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勉力模仿一下呢?”
&esp;&esp;姜孚俯身往前,与沈厌卿贴近。在这个距离下,沈厌卿能看清他脸上的浅浅笑意并非作假,只是苦涩非常,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esp;&esp;姜孚的心在哭。
&esp;&esp;一个小孩子,生下来就离了母亲,又不常见到父亲,伶仃地长到好几岁才勉强得了个“老师”。他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姜孚对他的依赖从何而来——只是他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罢了。
&esp;&esp;他不想一直腆颜占着这样的恩宠,君主的信任乃至君主的爱,不是他这样的小人可以接的住的。
&esp;&esp;那几年姜孚无人照顾,他趁人之危搭上一手尚且算得上功臣;如今小皇帝已然及冠,称一句“小”都不甚合适了,他这样的旧人还留着做什么呢?
&esp;&esp;沈厌卿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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