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鬓发与半截袖摆已被焚作灰烬。
&esp;&esp;琴剑崩毁碎裂,耳垂渗出温热的血。那钟鸣原是重剑发出的剑鸣。拂雪没有伸手擦拭,她聚气凝冰,凭空造剑。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判断局势,拂雪横剑格挡,惊险地架住袭
&esp;&esp;来的重剑。无须灵活多变的身法,无须变幻莫测的剑技,姜佑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泰山将倾。祂抡剑,旋舞,沉重的大剑在他手中腾转自如。拂雪一次次地黏身,游走,拼刀,却像水与礁石,寸步难移,分毫难犯。
&esp;&esp;无何乡的雾海被剑气撕裂,刀剑铮铮之声响彻不绝。然而面对姜佑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拂雪一时间竟只能狼狈招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esp;&esp;太重了。拂雪咬牙抵住齿缝间的血水,硬扛姜佑扫来的剑锋。她握剑的手无法自控地颤抖,肌肉不住痉挛。她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应敌之策,顺势点爆剑阵,以此一阻姜佑的攻势。她强行拉开转圜的余地,但不等她再次进攻,那流火环绕的影子却突然气势一变。
&esp;&esp;[吾看不见你的道。]姜佑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字里行间却再无笑意,只剩阴邃幽深的冷意,[这是明尘的道,不是你的道。]
&esp;&esp;什么……意思?拂雪微微一怔。
&esp;&esp;她全神贯注,不敢半分轻忽。但姜佑话音刚落,下一秒,突然迸发的剑气自她肩膀斩至腰腹。
&esp;&esp;“咔擦”一声脆响,拂雪听见了金石碎裂的声音,金石玉骨同样无法抗衡涤荡千山的剑势。她嗅见浓烈的血香,玉石碎裂的纹路自肩膀蔓延上脖颈与脸庞。
&esp;&esp;拂雪眼前一片猩红,大片斑驳的色块挤满了视野。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脱力倒下。但她想,不能,不能就这么结束……持剑的手指松开又立刻握紧,姜佑再次袭身而上时,拂雪再次举剑格挡。但螳臂当车,于事无补。反转的剑柄重击拂雪的手肘,咔擦,她持剑的手骨应声而断。
&esp;&esp;[吾说过,你会死在这里。]
&esp;&esp;重剑再次扬起,毫不留情地砸落。与其说这是一场决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施虐以及碾压。姜佑凌空而立,虚空拾级而下。玄袍下的诡雾越发浓重,与之相对的,他声音中属人的知性飞快地剥离。海面波澜不兴,但却像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esp;&esp;拂雪从空中陨落。她左手反折,身体几乎被拦腰斩断。白衣与发被血泅染。
&esp;&esp;“咳。”拂雪呕出一口浑浊发黑的血水,在即将坠落汪洋之时,她挥出一片浮冰,狼狈地砸落在冰面。她试图站起,反折的手臂却违背了主人的心意。姜佑的影子缓缓降落,祂身后的天穹裂开一线猩红,隐在雾海中的龙瞳注视着匍匐于地、每一次喘息都必须竭尽全力的剑修。
&esp;&esp;过于用力的吐息牵动肺腑的伤口。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汗珠滚滚而落。
&esp;&esp;站起来。拂雪,站起来。
&esp;&esp;[你将死去。]
&esp;&esp;姜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威胁,这更像是一句宣判。刑堂法官拍下了惊堂木,事情便再无转圜。
&esp;&esp;拂雪噙着满口鲜血,痛得浑身发颤。但她还是咽下血沫,一字一句地道。
&esp;&esp;“……阁下,我的道不在这里。”
&esp;&esp;经此一战,拂雪终于确定,自己应当是忘记了什么。她回首,看不见自己的来路。但她却如此相信,自己的道还留存在这世上。
&esp;&esp;姜佑指尖亮起一丝幽邃的光,拂雪胸前也漾开层层蔚蓝的水浪。她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握住自己的剑,勉力自地上站起。鲜血从她的额角流下,淌过垢满血污的嘴角。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但出乎意料,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拂雪的心仍是平静的。
&esp;&esp;她反问道:“……您呢?您的道,真的在此间吗?”
&esp;&esp;……
&esp;&esp;变神天,阴荒大殿。
&esp;&esp;“现在,我应当唤你‘姜胤业’,还是‘姜恒常’呢?”
&esp;&esp;重归寂静的大殿中,明月楼主回头,望向不远处归刀还鞘的玄衣女子。他的袖刀仍然握在手上,没有暂敛锋芒的打算。
&esp;&esp;“还是唤我‘姜恒常’吧,毕竟我们已经做出决定,让‘姜胤业’死去了。”姜恒常回眸一笑,她随手掸了掸染血的袖摆,往日洒脱的笑容中掺杂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esp;&esp;“……”明月楼主沉默地注视着她,面具下的眼瞳深邃莫测,他问道,“与血亲融为一体,究竟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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