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门边，伸手向二人作揖。
&esp;&esp;外面天已明，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这夜，他没有可以入轮回的机会。
&esp;&esp;他仍躬身垂手不愿起身。
&esp;&esp;“你虽此生清苦，但无疾而终，还有后嗣血脉留存世间。是因何怨念执念人间不入轮回？”
&esp;&esp;“化鬼逗留人间非我所愿，只因我魂无归冢才不得安宁。往日只觉身似处洪流，灵台乱如麻，特择今日清明时，来望一望我那孙女。”
&esp;&esp;他嗓音呕哑，如锈铁厮磨。
&esp;&esp;林疏桐被他窦然出声吓得一激灵，顾淮音将她耳朵再捂紧了些。
&esp;&esp;可惜捂得再紧也没有用，她耳力这般好，二人对话一字不差落入自己耳朵里。但脸边这双手，确实让人心安。
&esp;&esp;林疏桐不动声色将盖在这孩子身上的被褥拨了拨，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青痕在这张小脸上不着痕迹爬地更深。
&esp;&esp;“我与林大夫早将你尸身安置，树下坟茔尚在，哪来魂无归冢一说？”
&esp;&esp;老翁轻摇头，叹道：“老身不知。”
&esp;&esp;户外天光透过薄窗纸，洇进房中。老翁身影渐白。
&esp;&esp;“你已入不了轮回，届时灵体被世间浊气浸染，恐怕不会像今天这般澄明。”
&esp;&esp;老翁浑如浊汤的眼中透出无措与仓惶，却已无言可诉。
&esp;&esp;垂首再拜，后缓步离开。
&esp;&esp;顾淮音将手从她脸上放下来，“他已经走了，没事了。”
&esp;&esp;“是那草堂里的老人家？”
&esp;&esp;“是。”
&esp;&esp;床上孩子脸上青痕虽褪下，面色已不如将才绯红。顾淮音伸手去探，烧已经降下来。
&esp;&esp;“我方才竟这般懦弱，连话都不敢说出口。”
&esp;&esp;虽说林疏桐从小也是被吓大的，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鬼魂开口说话，免不得心有余悸。
&esp;&esp;“淮音与他交谈这般有条不紊……你不怕吗？”
&esp;&esp;“我也怕，疏桐，我……”
&esp;&esp;床上安静许久的孩子突然哭闹起来，忙不迭打断她言语。
&esp;&esp;顾淮音探手过去安抚，冷不丁被这孩子一口咬在小臂上。
&esp;&esp;“嘶……”
&esp;&esp;她来不及躲，只好轻捏着孩子的脸要她松口，反而越咬越紧。
&esp;&esp;林疏桐察觉不对，“怎么了？”
&esp;&esp;顾淮音忍不住蹙眉，将桌上木匙卡住还欲用力的牙齿，手臂总算终于挣脱出来，上面两排牙印往外汩汩冒着血。
&esp;&esp;塞在嘴里的木汤勺被她咬得咯吱作响。
&esp;&esp;这个年岁的孩子牙没换全，力道倒是不小。
&esp;&esp;“这小崽子梦里咬人。”
&esp;&esp;顾淮音默不作声将手上伤口随意缠了两圈，药也不上，血没洇出来就算作罢。
&esp;&esp;林疏桐听得这孩子嘴里咬物，还有她缠布帛声，自己看不见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焦心问道：“咬得深么？”
&esp;&esp;“小孩牙齿能有多利，只是磨破了点口子……但我一向爱惜自己。”
&esp;&esp;林疏桐忍不住挑眉。
&esp;&esp;外头天光大亮着，顾淮音顺手将窗斜着打开半扇，室中溢进户外轻风，颇有清心醒神之效。
&esp;&esp;顾淮音把被角掖好，又将被咬得不成样的木汤勺从孩子嘴里拿出来。
&esp;&esp;“看来是真饿了。也罢，我去做些吃食，顺便把你和她的药都煎了。”
&esp;&esp;待到脚步声渐远，林疏桐脸上控制不住的苍白难看，帕子捂在嘴边咳嗽不停，最后吐出血来接了满帕。
&esp;&esp;“林大夫，你怎么吐血了。”
&esp;&esp;身旁女童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像是被这场面吓住，怔怔地坐在床上问她。
&esp;&esp;林疏桐伸出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声张。
&esp;&esp;“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你不要和另一个姐姐说。”
&esp;&esp;可惜她此刻看不见，看不见这孩子目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转头向着门边恰巧折返回来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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