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后的风带着离别的味道,吹过贝满女中熟悉的长廊。
布告栏上,燕京大学的录取名单赫然在列,苏静文的名字位居其上。这本该是庆祝与憧憬的时刻,但对于墨痕社而言,更多弥漫着的是社长即将离去的感伤。
苏静文离校前日,文学社全体成员齐聚于那间承载了无数思想碰撞和少女情思的社团活动室。窗明几净,墙上贴着的社员诗作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离愁。大家都心照不宣,今日不仅仅是送别社长,更是见证一份酝酿已久的、或许将随风消散的少女心事。
苏静文穿着那身墨绿色的校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然。她与社员们回顾着墨痕社的点滴,分享着读书笔记,笑语晏晏。然而,气氛中总弥漫着一份隐隐的期待与紧张,仿佛在等待一个必然要落定的节点。
沉墨舟被两个社员强拉了来,他依旧是那身素净的青布长衫,安静地坐在窗边的圈椅里,偶尔温和地回应着学生的提问,目光平和地扫过室内的布置与一张张青春的面庞,仿佛不知今日将面临何种风暴。
终于,话题渐歇,室内的空气变得凝滞。苏静文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林婉清紧张地攥紧了吴灼的手,吴灼只觉掌心冰凉,屏住了呼吸。
苏静文没有走向大家,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在沉墨舟面前站定。这一次,她没有再用请教诗作或社务作为借口。
“沉先生,”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大胆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活动室里,“四年燕园岁月,静文自知此去一别,或许再难如此近聆先生教诲。临别之际,有几句心里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恐成毕生憾事。”
沉墨舟缓缓抬起头,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凝重。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
“在先生眼中,学生或许永远是学生,”苏静文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可在学生心中,先生早已不只是师长。那夜水榭论月,书馆谈文,书社援手…每一次靠近,每一回交谈,都如暗夜之灯,照亮迷途,亦铭刻于心。学生这颗心……”她顿了顿,仿佛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早已悄悄沉沦于先生那片沉静深邃的星河,慕您才情,更敬您为人。今日斗胆相告,不奢求先生回应,只求不负此情,不留遗憾于岁月静深之处。”
话音刚落,满室皆惊!
林婉清“啊”地低呼出声,捂住了嘴。其他社员们也全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静文,又紧张无比地看向沉墨舟。
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针落可闻。
沉墨舟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清癯却如古井般沉静无波的面容上。
他看着苏静文,眼神却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决断。
沉默,压抑得让人心慌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活动室。
良久,久到苏静文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沉墨舟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和疏离,清晰地在室内回响:
“苏同学谬赞了。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乃职责本分。”他刻意使用了最生疏的“苏同学”称呼,将距离瞬间拉开,“你聪慧敏悟,求学上进,前途不可限量,当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值得托付的情谊。于你我之间,师生之谊,传道之情,已是此生最恰当的距离,再无其他可能。往日种种关切,皆止于此礼。”他没有一丝委婉,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刻刀,精准而无情地斩断了所有幻想。
最后,他甚至带着一种师长劝导学生专心学业的严肃口吻道:“望你进入燕京后,放下此等杂念,潜心向学,方不负天资与师长期望。”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死寂。苏静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苍白如纸。那支撑着她的最后一点勇气被彻底击碎,一股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涌上来。
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沉墨舟身上。林婉清的眼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理解,吴灼的手心已被指甲抠出深深的印记,她看着沉墨舟那冰冷疏离的脸,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和悲哀。苏静文的勇敢与她此刻的痛苦,形成一种震撼人心的对比,也隐隐刺痛着吴灼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
沉墨舟说完这番话,便不再看苏静文一眼,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教务。他从容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墨痕社后继有人,望诸位勤勉不辍。苏同学,临别在即,祝你前程似锦。失陪了。”
苏静文僵立原地,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的天…”林婉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抓住身旁吴灼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愤怒,“静文姐她…她怎么敢…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大胆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同样目瞪口呆的社员,又转向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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